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煎药喝药
2019/05/13 作者:宋俊英

  年少时,觉得煎中药和喝中药,都算是有雅趣的事吧。这种想法源于读了《红楼梦》里那一段:晴雯病了,宝玉命把煎药的银吊子找了出来,就命在他屋里的火盆上煎。晴雯怕弄得满屋里药气,更知道自己的身份,赶紧阻止。宝玉却道:“药气比一切的花香果子香都雅。神仙采药烧药,再者高人逸士采药治药,最妙的一件东西。这屋里我正想各色都齐了,就只少药香,如今恰好全了。”一位在当时不受尊重的女子,在那样的地位下,听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这番言语,心中怎能不喜,喝药自然也情趣盎然了。

  然而从小到大,我几乎没生过病,喝中药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。直到我大学毕业参加工作的两年后,健康出现了状况,彻夜不眠,大病小病接连不断,四处求医,不得已吃了好几年的中药来调理,才体悟到煎中药喝中药想要有雅趣,真的好难!

  还记得那几年的很多时候,我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医院候等就诊,看着身边也候诊的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:有锁眉的,有皱鼻的,有撅嘴的,有咬牙切齿的,还有痛哭流涕的,也有安安详详的……可谓看尽百态。终于轮到看诊。把了脉,接过处方,去药房。看到药师按方子将一剂剂药排在草纸上,我总是忍不住问那切成片的叫什么,研成粉的叫什么,折作碎断的又叫什么。慢慢地,也就认得了啥叫“生地”、啥叫“黄连”、啥叫“连翘”、啥叫“当归”等等。

  药抓回来了,下一步就是煎和熬了。病天天在,不让人安生,药就得日日煎着熬着。药罐呢,医嘱强调不可用搪瓷缸子代替,就去各大菜市场寻找不多见的砂罐陶罐。常常药在火上煮,为打发煎熬中药的漫长时间,我就去看书或看电视什么的。煤气灶火红的火苗舔着黑色的罐底,肆无忌惮地张扬着自己,也常导致大火烧太久,忘了调换成小火,待有一股焦味刺进鼻腔,慌忙跑去视察,药汁已煮干,药罐已开裂。这使得我懊恼不已,抓起破药罐就想摔,恨不得如能将病一块儿摔掉就好了。但是不可能啊!又耐着性子,再跑菜市场找砂罐陶罐,从头再来一次煎药熬药,而且也不敢走开了,老老实实候在一旁,时时刻刻看着褐色药液在汹涌澎湃翻滚、扭动、沸腾、重叠缠绕交融。时不时地,我还会用一只竹筷按逆时针搅动一下。于是乎,就慢慢习惯了给自己煎药熬药的日子。

  不过,回头再看《红楼梦》这段宝玉要给晴雯煎药的片段,已无丁点的好感了。但对于《红楼梦》,我还是愿意去读的,尤其是在煎中药时,喜欢边随手翻阅,边听着浸泡着中药的汤水在火上“咕咕”响。

  就这样,喝中药的日子,药就这样一罐一罐地被我煎着熬着出来了。其中,药罐煮裂开的也好多个。裂了的罐儿,我不送垃圾桶,就摆在自家阳台上。久而久之,高高矮矮、粗粗细细、滑滑糙糙的裂罐儿就排出了一溜。有时我心情大好,就仿古代编钟的样儿,雀跃地来场敲击编罐的音乐。但面对那黑不溜秋、散发着一股股难以名状的古怪草药味、喝下去时足以让舌头苦上好一阵子的中药,我的心情就难以好起来。常常药汁尚未沥到碗中,眉头却先结上了疙瘩。那海洋般满满一碗的液体,怎么弄到肚子里去呢?

  嘴巴一寸一寸凑拢去,凑拢去,快到碗边了又缩回来,反复若干次,终于悲壮地让碗边搭在了嘴唇上。却不敢成口地喝,捏了鼻子,伸出舌尖,舔上一点,再舔上一点,点点药味在舌尖上晕开了,增浓了,逐步适应了,才鼓起十二分的勇气抿上一小口,再抿上一小口。热气散尽,碗边冰凉,喉头作痒,胃已痉挛了,药汁才下去一小截。只好倒回罐中,温热了,缓过气来了,再解决上一部分。

  日子一天天喝过去,苦味一种种喝过来,仿佛再不会有更苦的味儿了。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面对药碗我开始逐渐泰然自若了。

  而今,我已鲜少喝中药。但曾经那段煎药熬药喝药日子的记忆,总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。中药虽苦,只苦人口,苦不到心里去,一时的苦;而人生中的苦,这些苦,苦的是人心,长期的苦。经历过人生的苦,中药的苦就不算什么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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